五百米的路途并不长。
(资料图)
在柏油路上吹吹海风,听听涛声,再和同伴聊聊接下来的行程,就已经可以看到第一座房屋了。
整个镇子依山而建,从我们所在的位置进入的是被高度分成三个阶梯的最下层,也是应该是城区面积最大的平坦地带,一条蜿蜒而上的盘山道将整个镇子串联在一起,最高的山顶处,一座孤单的教堂高耸着。
因连年被海风侵蚀而显得有岁月痕迹的屋顶,被刷上漆的墙壁……资料里说这里存在海港,以及尚没有出现的大片沙滩,都被山脉挡在了另一侧,一座灯塔在远处伫立,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守塔人在那些雨夜静静地等候渔船的归家。
镇子面积算是中等,但实际上远没有和它规模相应的繁荣。
这一点在来之前我就已经预料过,它的萧条和荒凉是必然的,但亲身体会相较于颅内想象,前者也必然会有更大的冲击力。
没有人居住的房屋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,黑洞洞的窗口大批量地静默在主干道的两侧,仿佛窥视异乡人的哨兵,在只有自然发出声响的背景音里,被沉默和死寂包裹的我们就像是进入了早已凋亡的生物体内,不存在任何的生机和活力可言。
路上几乎是没有行人的,只有间或几位老人能从自家房里探出头来看上一两眼陌生的动静,让我们知道“艾力克镇”并不是死城,但也不过是把烧灼完的灰烬拨弄开,露出星星点点还留下了余温的部分。
“真邪门……这地方。”
卢卡自打进了镇子以来,声音就略微收敛,改用了更为谨慎的态度。
“难怪白女士在信里面神神叨叨的,这地方你就算是告诉我一切正常,我都不相信。”
“还是先找人问问路吧,我的资料连带地图都没了。”
我收回了打量四周的目光,指了指这条路尽头的开阔地,不出意外那里是就是广场,或者其他具有满足居民日常社交功能的场所,因为不少人影和那久违的,应当出现在人类聚居地的喧闹声,正在逐渐驱散我们周身的不适氛围。
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旧没有消散。
或许是心理作用吧。
镇子的广场,或者说中心,处于山脚处最大的开阔平台,通向被遮住一侧的道路和与外界连通的主干道在这里交汇。围绕它一周的建筑,分布了负责生活物资供应的店家,还有职能部门,无一例外地没有什么人流。这个时间段留在广场上的大多也都是老人,很少能见到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和假装成熟的青少年,他们或在长椅上闲聊,或者和店家的老伙计一起处理属于“特产”一类的手工艺品和海产品。
看来十五年前的事情不只是毁了这里的旅游业。
“分头行动,我先去打听打听消息?”
一直没有说什么的迹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,他收拢了一下自己的设备,把目光投向我和卢卡。
或许他的热情总是会在遇上这种解密事件的时候被激发?
虽然之前就听闻他和白雾子小姐有过一同……探案的经历,最后还被警局嘉奖,但我还是摇了摇头,不打算去思考他和白的那次相遇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少影响,也否决了让他在陌生地区单独行动的提议。
毕竟我们三个人:一个长的像小孩子,一个高大坚毅,一个年轻沉默。
这在镇子里无疑是非常突出的,更别提迹本身的样貌与欧美人就存在巨大差异。
“我觉得还是一起先去警局比较好,人生地不熟,又没有信号,走散了很难聚到一起。”我看着他说:“就是你背后那栋建筑,挂了蓝色标识的,如何?”
“我没有意见。”卢卡说,看来他的情绪已经从早上的翻车事件里恢复了过来,“那些小说里面不都这样写嘛,遇到这种情况分散开来,除了主角大概都活不成,哈哈。”
迹的情绪似乎比卢卡还要高涨几分,在表示同意了我们的观点之后,他更是抢先一步往我指示的建筑去了。
警局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前台坐着,从刚进门就能注意到的是这里的地面和墙看起来都非常干净,好像新打扫过。
我们一行人刚进门就被那警官注意到了,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正在处理的文件,看向我们。
“您好,警官,我们是来这里的旅客。”卢卡在我和迹默默慢了一步进门的示意之下前去交涉,而我则是从他抬头开始就进行了观察。
第一眼自然是落在那位警官的脸上。
我本来的预想中,那应该是一张饱受海风和阳光侵蚀,风霜磨砺的沧桑面貌,但。
完全相反。
我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官,约莫二十三、四岁,皮肤并没有受过多少摧残的样子,在屋内不太良好的照明条件下反而显得有些白皙。
五官端正,仪表堂堂并不能够直接用于描绘他的面容,如果抛开那让他具有严肃气息的锐利目光的话,学堂里的书卷气大抵是最符合的形容,可惜他并不戴眼镜,不然给我的既视感就会是大学图书馆里能够遇上的学长。
白衬衫和黑领带的经典装束在这里用于凸显他的身份,但所有效果加在一起,让这位我素不相识的警官给人以“他就是标准的英国警察”的感觉,但一般,这是影视剧才会有的。
“您好,游客先生和小姐,有什么需要我解决的问题吗。”他开口,语速不紧不慢,带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平和。
“是这样的,我们从利物浦乘坐汽车而来,但在镇外靠近隧道的地方发生了事故,司机在事故之后就不见踪影。”卢卡继续说,“您也知道这里信号不好,所以只能直接到警局来。”
“这样吗……我了解了,我会去处理的。”他从桌面上拿了一张表单递给卢卡,“镇里的通讯设备最近在更新,没有信号属于正常现象,至于正式调查,需要等采购的人回来才能联系上总局调档案,还有什么问题?”
“镇上有旅游服务中心一样的地方吗?”
在卢卡去填表单的时候,交涉的职责就落到了我身上。
“中央广场那条往上层去的路,走到尽头会有第二个广场,那里挂了招牌的就是,仅此一家。”
那警官把目光转向我,让我感觉他也在观察这新的对象,像对我观察他的回应。
我错开和他的眼神接触,转向自己的同伴。
“我打算先去旅馆安顿下来,顺带找个向导,你们怎么想?”
“只有一家……算了,先去看看吧,总比露宿街头来得强。”卢卡头也没有回。
反倒是从进入警局就没有任何行为,自己在思索什么的迹,忽然跳脱出我们的对话,向那个警官问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问题。
“警官,这里有什么本地的故事或者是神话吗?”
他也用平缓的语气给出自己的疑问,态度和神色之认真一度让我以为是自己的行为不合时宜。
那个年轻的警官可能和我有同样的想法,他显然的楞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神色。
“想听故事的话,你们可以去外面随便找点人问,这里不是什么说故事的地方。”
我看了看把视线从文件上转移的警官,在他观察迹的同时,我下意识地去注意了他的神态。
“或者你们可以坐着等九个小时,我下班了跟你们慢慢说?”
他始终用公事公办的口吻,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态度,唯独最后一句话,让我感觉他带上了一些……戏谑的感觉?
好吧,如果从那些解谜游戏或者影视,文学作品来说,在这种半封闭的小镇上的为数不多的警官,基本上都是知道一些秘密的人。碍于身份,就算我们没有办法直接获取情报,也往往能够得到一些助力,前提是双方立场并不冲突。
所以就算现在我们不主动搭上这一个人物,在“解密”的过程中也必然会需要他的帮助,在迹用我想不到的方式成功将话题转移开,而且有一个深入交流的切入点的此刻,我决定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。
“如果,警官先生愿意在自己的下班时间和我们聊聊的话。”我笑了笑。
“没有如果,不愿意。”
他看都没有看我就继续伏案工作了。
但是这个小镇真的有那么多事务需要他处理吗?
我打算再试探一下。
“您会拒绝在您闲暇时间的共餐邀约吗?”
“会,怎么了?”他看了眼手表:“要是什么其他急事,需要警方力量介入,可以在十二点的时候过来,我中午有三十分钟空闲。”
“但如果有行程上的疑问,可以委托旅馆老板,而不是警局,游客小姐。”
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已经再度看向了我,审视的意味比之前还要浓厚,我想他大抵已经猜出来我需要他以非官方身份和我交流。
但为了演戏演全套,我还是需要礼貌道谢,回以微笑,在卢卡和迹这两人诧异的眼神中。
我给他俩的后腰一人来了一拳,然后走出大门,以示意目的达成,可以转移。
要是能给他们来一次记忆消除就好了,我想,推门而出。
太阳此刻正好转移到了天帷之中,不再被云层所挡。晴日里,海风吹拂下,日光在这里照射到皮肤上的热量和威威刺痛,混合着空气里代表了海边的腥味与咸味,让广场上稀稀落落的人群也有了沿海小镇集市的氛围,安宁平和。
艾力克确实不失为享受假期的旅游地,从前或者现在来看,应该都是这样。
不过越是强烈的日光之下,阴影也越发浓郁。
此刻,它荫蔽着我。